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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三轮车工人到新中国0001号高级技师

2019-02-18 07:48:25

  坐八望九之年的刘海珊,还在向“硬骨头”发起冲锋———他念念不忘的仍是弘扬“蚂蚁精神”,“蚂蚁精神鼓舞了我,给了我无穷的力量。”

  1989年底,全国首批高级技师颁发证书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,被人赞为第二代“蚁王”的刘海珊,在掌声中接过编号“0001”的全国首张高级技师证书,并作为代表上台发言。

  这样的荣誉来之不易———在新中国一穷二白、工业基础极为落后的条件下,刘海珊和同事凭借顽强的“蚂蚁精神”,连续攻克火车轮箍、国产大飞机多项关键部件、南水北调首台转轮体等140余项技术难关,过去关键技术被人“掐脖子”的局面为之改变。

  生于日寇侵略的硝烟之中,年轻时靠踏三轮车养家糊口,文化水平几乎全无的刘海珊,从一名普通工人成长为全国著名的技术革新能手和全国劳动模范,他的故事与国家发展、工业进步互相印刻,让“上海制造”的牌子更加闪耀。

  蚂蚁精神感动陈毅总理

  出生于海安县的贫苦农家,刘海珊的童年都在躲避战火的颠沛流离中度过,只有新四军转战苏北农村的时候,他才断断续续在塾师的书房里念过两年书。

  逃难到上海后,靠踩三轮车维持生活的刘海珊起初连路牌上的字都认不全,处处碰壁,生活的艰辛让他对知识有了更深的渴望。

  1958年,在南市区工会干部的动员下,刘海珊跨进了顺昌船舶修造厂的大门,随后又被并入建设机器厂。他一切从头学起,白天认认真真看师傅操作过程,晚上就到工人俱乐部举办的识图班上课补习,课堂上听不懂的就再去补习文化课。逐渐,他从一窍不通的门外汉,初步迈进了机械加工制造的门槛。半年后,翻砂车间恢复生产,但金加工车间却不肯放人了:刘海珊干活不怕吃苦,勤奋好学,他必须留下!厂长只好同意。

  彼时的工业极其落后,“洋钉洋火”的叫法在老百姓中广为流传,即便上海那些全国领先的工厂也谈不上机械化和工业化。刘海珊记得,当年7月,厂里承担了国家一项加工大型设备的任务。其中一个零件单个就重达11吨,一比十的图纸比两张办公桌都大,这样的“巨无霸”厂里从未加工过,就算现有最大的机床,把这个大家伙放上去也立刻会被压坏,加工更无从谈起。凭着那股子艰苦奋斗和创新精神,几十位技术人员和工人废寝忘食地想办法、做实验,最终制成了一台活动机床,顺利完成任务。

  同年12月,陈毅副总理陪同朝鲜金日成首相等来到建设机器厂参观,被工人们的创造精神所感染,看到工人用这种方法加工大型部件,激动地说道:“这不是叫蚂蚁啃骨头吗?”参观结束后两天,陈毅就用诗歌体的形式写了一篇文章,题目叫《参观蚂蚁啃骨头》,发表在《解放日报》上。

  蚂蚁精神的巨大能量给刘海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回忆起几十年前的情形,他对当时的困难和干劲依然记忆犹新,那时候国内的工业生产所需要的现代化仪器、设备,都无法直接进口,而是要花重金转道进口,“咱们工人就是要为国家分担这样的压力。心里不服输就要想办法,用土设备、土方法去攻克一个个技术难关,完成国家需要的大型设备。”时隔多年,至今刘老仍然对他的徒弟们这样说:“天无绝人之路,只要你肯下功夫,多寻找解决的角度和可能性,同样可以达到目的。”

  求学钻研成为新一代“蚁王”

  刘海珊至今珍藏着厚厚一沓图纸,小的不过一张孩子的作业纸张,大的伸展开,足以铺满大半个会客厅地板。这些都是他当初通夜不眠,为加工各种高精度超大型机械部件时熬灯费神自己绘制的各种图纸。从一名普通工人到技术能手,刘海珊的付出超乎常人。

  1977年,此时已当了20年工人的刘海珊年逾不惑,但听到南市区业余工人大学文革后首次招生,下班后依旧迫不及待地跑去报名,负责招生的老师担心他年纪大,文化基础又差,恐怕跟不上进度。刘海珊没有气馁,一次次往学校跑跟老师软磨硬泡,“老师教我100道题,我能学会做一道题,也是收获。”“我可以不要文凭,能让我来听课就行。”教导主任感动得连连颔首,刘海珊最终被破格录取。

  “经过那些年的荒废和折腾,中国的工业制造技术严重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,甚至连一般水平都达不到。”那个时代的刘海珊们,感觉到肩上的担子,远远比其他人要沉重。从那时起,刘海珊再也没有上半夜睡下,也不会等到闹钟响了才起身。钻研技术、琢磨工艺、绘制图纸……成了刘海珊生活的全部。

  凭着一股对机械加工技术和事业的执着,他和伙伴们一起攻克了一道又一道加工难题:用于针棉织品的阻尼预缩机;具有当时国际先进水平的行列式双滴料全自动玻璃制瓶机,光图纸就有7000张;上钢三厂用于连续浇钢的结晶振动机,任务交给刘海珊后,结合制造要求,精心设计了工装,取得成功;北京石景山钢厂要制造三台1700板机,因制造中遇到了球直径为970毫米内外球面无法加工,刘海珊接手后,只在普通车床上装上他自己设计的一套加工球面机构,即将内外球面加工成型……凡是任务交给刘海珊,就没有他完不成的。

  上世纪70年代,上海5703工厂(上海飞机制造厂)交给建设机器厂一项任务,生产机翼与机身连接部位的“梳状斤”,那时的刘海珊飞机都没摸过,“梳状斤”更是闻所未闻,国内也没有加工设备。作为技术攻关组副组长的刘海珊和同事们迎难而上,一起驻扎在工厂里,300多个日日夜夜不停钻研,反复试验,依靠刘海珊自制设备一次加工成型,成功完成任务。  此后刘海珊逐步参与到国家级重点项目之中。国家用于“南水北调”设计的水泵排水管直径6米,排水量100吨/秒的主要构件———球型转轮体,这个加工后也要净重55吨的庞然大物,因专业水泵厂无法对其球面进行加工,搁置了六年,刘海珊则因陋就简,就地取材,通过组装加工设备、加工工件,总共只花了3个月时间即告完成;建筑上用于扎钢筋用的线材轧机,刘海珊以厂里可利用的设备为基础,再配上一些必须的零件,组装成一台专用磨床,试验取得成功并且只要一个人操作,为国家解决了建筑用材料供不应求的难题。

  从零起步,没有高深学问、高级职称,但从不惧怕困难,不达目标绝不罢休,刘海珊和他的团队先后完成140多项技术革新项目,自己从一名普通钳工成长为高级技师、全国劳模,被人誉为新一代“蚁王”。

  传承蚂蚁精神助推国家发展

  在上海首座永久性劳模精神展馆《时代领跑者———上海劳动模范风采主题展》中,刘海珊的技师证书、高级技师证书和他的工作证曾被作为珍贵展品与市民见面,诉说着他攻坚克难的故事。1989年刘海珊被评为全国劳模,同年12月,国家领导人为其颁发新中国“0001”号国家高级技师证书。从此,传承蚂蚁精神就成了刘海珊生命中的一项新使命,“一个蚂蚁的力量毕竟有限,国家的发展需要更多敢于啃硬骨头的蚂蚁。”

  退休后,刘海珊仍以一名工人的视角,观察和关注着我国机械加工工艺的每个进步,从国产大飞机、国产航母、深海“蛟龙”到远航南极、北极的科考船,他都会想到那些国际顶级水平设备上一个个部件、一项项技术的飞跃。想到这里,已是耄耋的老人家就会兴奋不已。他说,“今天的年轻人,已经完全能够担负起历史的重任,我们老了,但我为他们的每一个进步感到高兴。”如今,刘海珊成了居住地徐汇区斜土社区的明星讲师,利用每一个机会向年轻人讲述劳模精神工匠精神和蚂蚁精神,一场场的分享会,一次次的宣讲活动,尽管年事已高,刘海珊还是坚持参加,为传承精神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

  当前国际贸易形势复杂多变,技术上“卡脖子”的事情仍时有发生。采访中,刘海珊的话语里透着藏不住的焦虑和担忧。“比人家落后,这不可怕,要有一股迎难而上敢于拼搏的勇气和韧劲,路边的碎石是拦不住要攀登高峰的人的。”在当今中国改革开放的新起点上,老人的这番嘱托,显得格外弥足珍贵。

来源:劳动报
编辑:尹文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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